新闻背后
确定方向
当足坛打赌的消息披露后,我们第一时间在想切入的角度。第一种可能性是跟进调查具体案件。这在目前的采访环境下难度较大。一个担心来源于证据,如果我们去做被抓的范广明究竟犯了什么事,就会有具体的指向,证据就非常重要。取证对于记者来说非常困难。其次来自于官方消息源的被垄断。
否定了这种思路后,我们希望寻找到一种可以超脱于每个具体案件的独家报道角度。后来我想,是不是可以从打赌风暴中足协角色的角度来尝试突破?
我先找了足球记者李承鹏和黄健翔,我需要和一些长期观察这个领域的人,印证我对选题方向的预判是否准确。谈话的结果增加了我的信心,李承鹏说,足坛赌球不是金字塔,而是一张网,足协在网的中心。
我和一个圈内的资深足球经理人(原谅我不能透露他的名字)在一个老马家拉面馆见面,聊了3个多小时,一盘海带丝,一盘酱牛肉,三瓶啤酒。他一直和我说,希望能真正看到个系统的、多点思考的稿子,而不是单纯地说事。他的期待,让我更加确定选题的方向。
循门而去
足协的采访是关键,也很困难。除了面对面的采访,我找来所有能找到的文字资料。很幸运的是,四任足球协会掌门人,两任出过回忆录,再加上前不久刚刚出版的袁伟民的书,文字资料已算丰富。
我想到一个取巧的办法,采访已退休的前足协官员郎效农。从职业联赛改革以来,郎效农就一直负责足协的联赛工作,直到退休,设立中超联赛,他也是制度起草者,被称为中超之父。
我给他发了短信,两次未回。第三次,郎老师回复说:“抱歉,我现在无意接受采访,郎效农敬复。”我为老人家的有礼而感动。
但还是不想放弃。同事王鹏在60年系列报道时采访过郎效农,并且在采访本上记下了他家里的地址。这个优秀的采访习惯,这次帮了我的大忙。我循门而去,万幸,郎老师在家,他让我进了门。
多聊多得
采访申花老总朱骏,为了表示诚意,特意飞到上海。
采访朱骏是黄健翔的建议,我说我得采访几个俱乐部老总,黄健翔说,试试朱骏,国安和陕西国力。
不愧是资深体育圈里的传媒人,每个推荐都很有理由,国安是冠军,而且相对干净,应该可以说一点,朱骏是个可以和媒体合作的比较职业的人,而陕西国力是苦主,可能有倾诉欲望。
黄健翔是个要称赞的好老师,在我和他见过面后,他去无锡参加个什么活动,遇到朱骏的媒体经理周亮,说:“有个《京华时报》的要采访你,一定要答应哦。”一开始,朱骏和我打马虎眼,净说些高屋建瓴的空话。后来,他说,我觉得你很亲切,你把录音笔关了,我们可以聊聊。 (记者刘薇)
对话刘薇
记者:你是个球迷吗?刘薇:94年的时候,一个初中密友超级喜欢国安,我就跟她一起看球,所以对甲a第一代球星挺熟悉。近几年来,我看球看得比较少。
记者:光是球迷还写不出足坛打黑,你都做了哪些功课?
刘薇:我有三个办法。第一个,跟本报体育部的主任和足球记者分别聊天,知道了很多报纸上不会有的信息;第二个是找业内人士——黄健翔、李承鹏等,他们既了解情况,也敢说;第三个就是看当事人的传记,书里的内容更系统。
记者:你前后采访了多少个人?
刘薇:大概十几个。从开始采访第一个对象开始,到出稿大概20天。一开始心里特别不踏实,担心把一个社会问题硬往足协上靠,是否会有些牵强。我特别不希望稿子是记者要做的一个东西,而不是事实。最初的一周我一直在跟不同的人聊天,因为要反复求证这个事实,心里有点没底。
记者:女记者采访足球圈的大老爷儿们,会不会有优势?
刘薇:跟他们聊天的过程都不错。有件事印象很深,第一次采访资深足球经纪人谭剑的时候,我就迟到了10分钟。我预留了足够的时间,但出租车师傅怎么都找不到约定的胡同。我到后,再给他打电话,他说:“你不用来了,我已经走了。”足球圈里的人都是有江湖气的——谭剑生气了。我心里一沉,因为他是贯穿报道始终的核心人物,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,一定要见到他。所以我在电话里跟他道歉、解释,心里特别难受和绝望,眼泪就下来了,出租车师傅见状,把我电话拿过去,也跟谭剑解释。后来谭剑又回来了,他事后跟我说,“当时我心也一软,心想是不是我做错了?”(笑)
记者:采访过程中,最难受的是什么时候?
刘薇:说实话,当我听到记者收钱的事时,我很难受。虽然没有公安部门的证实,但我在采访中发现,其实记者也是利益链的一环。当时我跟采访对象对视了半天,然后连问了好几遍“真的吗”。
记者:你怎么看足协?刘薇:我看一些报道,只要提到足协,一般都是狂骂一顿,我个人觉得是有欠分析的。足坛的问题不单是足协的问题,但足协本身绝对是有问题的。稿子里有几处需要统计数据,都是我自己统计出来的,例如注册球员数是多少,足协没有现成的资料,没有人去干这个事。
记者:你自己怎么看这场风暴最后的结果?
刘薇:划线是一定的,不管是由哪个上级部门来划,但一定会划线的,这完全不是足坛一家的事。上次是一个龚建平,而这次是几个。我个人觉得挺好的,你一定得打,又不可能都打尽。但是达到一定的力度是有必要的,至少让人害怕,起到威慑的作用。它为什么会这么泛滥?我觉得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没人怕,没人管。 (记者陈婷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