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王美芳,乔剑 文章来源:本站原创 点击数: 日期:2007-8-13 9:27:04
接尸工整装待发。
化妆师为死者做最后的装扮。
火化工送死者走好最后一程。(照片均由高梅 胡瑞琨 摄)
这是一个特殊的地方,逝者在这里得到安息,生者在这里得到安慰。
当人的生命走向终结,陪伴他走完人世间最后一段路程的往往不是他的亲人,而是殡仪馆的殡葬工人———接尸工、化妆师、火化工。他们是一些工作在特殊岗位的平凡人,但人们常常用“晦气”、“吓人”形容他们这份职业,他们不敢走亲访友,不敢和人握手……8月10日,记者直奔市殡葬管理所与殡葬工人一起,“零距离”接触殡葬工作近三个小时,倾听他们的故事,“体验”他们的艰辛。
火化工:
脱下工作服,
汗水泛起一层白雾
尽管之前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,但初进殡仪馆火化组,记者还是有些紧张,听殡葬管理所丁所长介绍,亡者一般在清早出殡,上午是火化组工人最忙的时候。
这是一间很宽敞的屋子,屋顶有两层楼那么高,整个屋子里摆放着三个火化炉。一踏进门,就感觉像进了大“蒸笼”,没有一丝的风,整个屋子温度达到60多度。一旁工作的火化工董师傅衬衫就像是水里捞上来一样,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不断坠落。“中午把工作服脱下来时,上面自然会泛起一层白雾”,董师傅说。
火化炉的炉膛温度一般在800-1000度,尤其到了夏季,只要一工作董师傅的衣服就从未干过。说着,他打开炉门,熊熊的火焰在燃烧着,仿佛要把空气烤焦,董师傅拿起几十斤重的长铁铲,伸入火化炉内掏着,这样尸体才能完全燃烧。
火化一具尸体一般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,期间这样的工作每隔几分钟就要重复一次。董师傅经常累得是满头大汗,喉咙渴得直冒烟。
站在火化炉前,记者有些晕眩,一方面这里的温度实在太高,闷热得很,另一方面当记者看到尸体在烈火中燃烧时,一种心理上的恐惧悄悄侵袭而来。董师傅似乎看出了记者的窘相,连忙将记者带到了休息室。
12年前,殡仪馆的火化炉还是烧煤的,那时候要不断地向尸体上撒煤,还要出煤渣;现在用的是先进的数字火化机,使用的是柴油,比以前方便了许多。现在的火化过程也简易了不少,只要将尸体放入火化炉火化,然后冷却装入骨灰盒。
当然,遇到特殊的情况,火化也是很复杂的。董师傅说,有时候一些非正常死亡的尸体,比如溺水身亡、糖尿病人等,死者的身体往往严重水肿,火化时尸体上的浮水常常会从体内流出,导致火炉里的火熄灭,而散发出的气味更是让人作呕。这个时候,就需要火化工拿着几十斤重的长铁铲不停的处理。
化妆师:
练耐热,酷暑不敢吹空调
走进遗体整化间,一个身材略显单薄的年轻姑娘正站在床边仔细地为死者描眉化妆,记者感觉身上一下子起满了鸡皮疙瘩,整化间内安静得让人发憷。
空旷的整化间里,没有风扇更没有空调,空气里弥漫着尸体特有的腐臭味。丁所长告诉记者,天气热,为防止腐败的尸体异味扩散和病菌传染,整容化妆过程中禁止使用电风扇和空调;另一方面,吹风扇会导致尸体肤色变黑。
正在化妆的年轻姑娘叫凤霞,今年32岁的她已经在遗体整容岗位工作了六年,先后有2千多人在她的装扮下留下了一份最后的安详。一位丧属说,凭她的技术,如果当美容师,可能早已小有名气,但似乎永远没有可能,因为她的职业是整容化妆师。
整容化妆就是为遗体整形、整容、化妆、更衣,这是整个殡仪馆最脏最累的活。过去化妆都用粉彩,手法较为简单。近年来,随着人们需求的增长,整容化妆技术已得到了很大提高,和活人化妆一样的油彩化妆已经成为主流。整容化妆如今已成为一门独立的专业技术。凤霞正是在这种形势下培养出来的全国第一批殡葬专业(民政学院殡仪服务与管理专业)大学生,火化组里和她拥有同样学历的还有邓建忠和江军。
虽然是科班出身,但最初的实践,凤霞却没少吃苦。她回忆说,第一次触摸冰冷的尸体,向死者口腔塞入棉花时,一股恶臭扑鼻而来,她的胃顿时翻江倒海,差点呕吐出来。后来在师傅们的帮助下,她才开始一点一点的适应。
整容化妆最难处理的是意外身亡者。有一次,殡仪馆接来了一位坠楼身亡者,面部骨骼粉碎,脸像一块平板。凤霞对着死者的照片,用力按、挤、揉,先大致整出面部的轮廓,然后再塞填充物缝合皮肤,最后上彩妆。时值夏日,由于整化间禁止使用空调和电扇,凤霞足足用了3个小时,口罩因为汗湿换了两个,死者才基本重现原貌。
现在,凤霞已经成为安庆市殡仪馆整化间最年轻的业务骨干,她做的油彩化妆,丧属满意率几乎达到了百分之百。凤霞的丈夫也是殡仪馆的职工,凤霞说:“干我们这一行,一定要找一个能理解你的人相伴。虽说只是社会分工不同,但现实中很多人还是对我们存在偏见。”
早上9点是凤霞最忙碌的时候,一般都要服务两具遗体,多的时候,甚至六、七具。死者生前的故事时常令凤霞感慨,夭折的婴儿、不幸遭横祸的新娘、难产而去的母亲……她都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化一些突破常规的妆。
业余时间,凤霞常常读一些美容方面的书籍,有时还在自己的脸上、手臂上涂抹试验,掌握不同的化妆技巧。让亡者留下一份最后的美丽,是她最大的追求。
接尸工:
背尸途中不能停留一秒钟
中午十一点多,从外接运死者回殡仪馆的几个接尸工回来了,一个和记者年纪相仿的男子给记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80后出生的小张去年8月退伍回到安庆,后被分配到市殡葬管理所火化组,从事接尸工作并担任司机。
小张听到记者要采访他,略显害羞地笑了笑。他告诉记者,平时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,更不可能有一丝笑容。因为他们每天接触的都是丧者家属,他们必须要注意丧属的心情,以亲和的态度、委婉的语气与丧属交流沟通。
谈起刚工作时的情形,小张不好意思地说,在部队磨练了两年的他来到工作岗位,竟然不敢一个人在家睡觉,眼睛一闭上就浮现各种“可怕”的场景。在单位值夜班时,自己一个人都不敢在所外巡逻,晚上回家睡觉都要开着灯……工作一年下来,自己已经成为了合格的接尸工,工作业绩也不断上升,现在看恐怖片都没什么感觉了。
回忆起第一次接触高度腐烂尸体,小张说当时愣是不敢靠近,闻到那刺鼻的气味,他头晕了两天,什么都吃不下。
当记者好奇地询问哪次接尸经历最让他难忘时,小张的眉头稍稍一皱,向记者说起了两个月前的一次特殊的“任务”。初夏的安庆已俨然是个小火炉,一天晚上小张值班,9点多钟突然接到市公安局水上分局电话,告知他们在长江大桥汽车轮渡的岸边打捞了一具无名尸体,要求他们立即赶到现场处理尸体。小张和同事迅速赶到后发现,死者是一男子,面目全非。由于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,整个身体浮肿得像“一头牛”,手臂肿到大腿那么粗,尸体已经高度腐烂,熏人的腥臭味扑鼻而来,成群的苍蝇在尸体旁嗡嗡直响。
为防止异味扩散和细菌传染,他和同事将严重水肿的尸体装入遗体袋,外面又加了一层塑料薄膜。但在装袋过程中,他们又遇到了新的困难———尸体高度溃烂,皮肤一碰就破了,而且尸体上爬满了蛆虫。他们一靠近尸体,苍蝇就“嗡”地一声盯向他们,腐尸的臭味更另人窒息。据小张介绍,高度腐烂的尸体上往往有大量的尸水或血水,而它们都有传染性和异味,有时候不小心有几滴弄到身上就怎么也洗不掉了,只好把衣服扔掉。
接尸的工作除了要克服很多的困难外,还有一个最考验他们的问题,那就是背尸到车的过程。在安庆有这样一个说法,背尸途中绝对不可以停留,得一口气背到殡葬车上。接尸工是和亲属直接接触的工种,亲属们的感激是对他们工作的最大肯定,但他们遇到更多的是冷眼和歧视。说到这,小张神色显得有些无奈。“为了死者的安息,我们苦了自己也无悔”,小张认真地说。
殡葬工心语:
不要歧视和同情
渴望理解和尊重
有人说殡葬工列在“三百六十行”之外,他们默默奉献、任劳任怨,但往往不被人理解和尊重。有时候,他们走进丧属家中就听见有人说“倒霉”、“晦气”这样的话;他们抬着死者,前脚刚踏出门,有的丧属就将点燃的鞭炮扔向他们,希望将晦气驱赶出去。日常生活中,亲戚朋友的不理解更另他们失落。
董师傅告诉记者,年节或者亲戚生病了,他们都不能前去看望,毕竟人们对他们都有所忌讳。这里的很多工人几乎都没有和别人握过手,因为他们和死人握过手。
“刚从事这一行时,一位哥们结婚,但往日的好兄弟竟因为我的工作而拒绝我参加,并明确告诉我不要继续联系了”,小张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这份特殊职业而感到失落。这样的事情在每一个殡葬工的生活中都经常遇到,但支撑他们坚持岗位、默默奉献的是他们的至亲至爱的家人,家人的鼓励和理解是他们最大的精神支柱。
“我们不分昼夜地辛勤工作,默默无闻、任劳任怨,我们是一个特殊的行业,但我们并不愿意成为社会歧视和同情的行业,殡葬也是一门科学,迷信是无法打倒科学的。随着社会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,我们渴望得到社会的了解、理解和尊重”,有着20多年工龄的火化部方主任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