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逾古稀的黄德义大半辈子跟木头打交道,1964年,他初中毕业后被安排进市房产局下属房屋修建队学木工,创造了三个月出师的纪录。当时作为二级徒工,最复杂的木结构他全会,做出的工艺扶手、磨拐楼梯等令师傅都自叹不如,大伙儿亲切地唤他“鲁班师傅”。后来黄德义还做过雪木画、剪纸、布贴,这些经历为他制作乐器打下了基础……
普通木工间里打磨古琴
10月11日,记者在清节堂附近一处堆满木头的工作间里,见到了久闻大名的黄德义,他一头白发,穿着朴素,正在忙碌着,木灰在灯光下扬起,整个房间就是木工房,摆着各类的材料。
只不过这次他手工打造出来的不是家具,而是古琴的木胎。经过修整、上弦、调音等数十道工序,原本貌不惊人的木头摇身一变,成为乐器,走上文人墨客的案头。
在工作间里,黄德义拨动一把古琴木胎——这是他制作的改良版绿绮式古琴。据了解,绿绮式古琴属于四大古琴之一。当年司马相如用他的绿绮古琴弹了一曲《凤求凰》赢得卓文君的芳心,被传为佳话。
时隔四十年再次与乐器结缘
那不懂乐理、不是科班出身的黄德义怎么会斫琴?他的秘诀是“多琢磨多记”,每次做一张琴,他都会搜集各种资料,边看边学边校对。黄德义轻轻地抚摸着琴身,谈及自己和这些乐器的缘分滔滔不绝。
据黄德义介绍,良材、良工必须兼备,才能制出好古琴。良工不如良材。选良材,用意深,毕竟古琴五百年才出正音。
黄德义说,四十年前市京剧团急需小提琴伴奏,他临危授命,上图书馆找到有关小提琴方面的资料,当时没有复印机,和好友一起抄了三个月才抄完;接着理论结合实际,攻克了小提琴制作的技术难关,从选材、面料、底板处理方面,黄德义都精心操作,制成的小提琴音梁低音效果,盖住了安庆市当时最好的小提琴低音。
那么四十年后,他又是怎样与古琴结缘的呢?黄德义说,“也是事出偶然,三年前,看到古琴这样的小众文化开始在安庆复苏,当时陪朋友去参加一场古琴的雅集,声音一出来我就呆住了,真是天籁之音。透着远古之思,又似乎包罗一切心境。”
这独特韵味让黄德义爱上了古琴,尽管没有任何音乐基本功,但是他搜集了古琴制作的基本流程,了解制琴所需的配件、材料,他决定试着自己动手做古琴,他对自己的木工底子比较自信。
苦觅古木制古琴
但现实并非一帆风顺,黄德义虽然干过木匠活,但是想做出古琴谈何容易。黄德义说,和之前做小提琴不同的是,古琴看似简单,制作起来却是非常复杂。中外乐器的差异,都蕴含在一些不可言述的细微区别中。
据黄德义介绍,古琴在形制上讲究对称,面板呈弧形,底板平直,象征着天圆地方;古琴一端较高,代表高山,中间长长的琴弦象征流水,山高水亦长是斫琴者必须遵循的传统。
要按着古法来做,古琴选料是第一步,木材要选老料,以明清年间老杉木为佳,有了老料之后才好开琴,根据事先选好的样式裁出合适的形状,常见的古琴其实是两块板子粘合到一起的,其中一块板子要开槽,也就是挖开琴的混响震动部分,这样出来的声音才能听。
黄德义告诉记者,从选原料,到制作面板、琴身,以及最后的上漆、调音,一刻不能马虎。槽腹工序是要掏出共鸣箱来,这决定了古琴的音色,这个步骤一定要亲自上手。对于制作古琴的关键环节,他都亲力亲为。
用他的话说,古琴的音色决定性因素就在这里,心里没有音准、没有感悟是制不好琴的。“把琴做出形叫制琴,但只有制出有灵魂的琴,才能叫斫琴。”
做手艺不容易但有成就感
黄德义说,这些年为了寻找上乘的古木琴料,他几乎走遍安庆的大街小巷,一听说有古梁柱、门板等适合做古琴的材料就会淘回来。
和木头打了半辈子的交道也让黄德义练就了一双“火眼金睛”,树木生长了多少年、甚至木材是阴面材阳面材都逃不过他的眼睛,凭着多年的经验,黄德义在辛苦寻材的路上也淘到了不少“宝贝”。
在工作室里,黄德义拿出一块木材展示给记者,“这块上百年的老材可遇不可求,特别适合做古琴,因为年代久远质地非常稳定,不会变形,木质也变得十分松透,敲之声音浑厚,是做古琴上乘的好料。这块木材是我去年下半年淘到的,一位朋友家老屋改造,梁柱是几百年的杉木,幸亏朋友通知及时,这才到手。这些老木材越来越少了,只要知道哪里有,再远我都要去看看,能买就买。”
由于上了年纪,黄德义每天工作不超过半天,却花了不到半年做出了古琴,他满怀信心地请业内行家指点,对方认为古琴外形、手感不错,就是声音发飘没有古朴感。于是黄德义把古琴拆了,察看琢磨古琴内部结构和制作工艺,并且多方走访古琴名家,研读大量古琴结构数据资料。利用各种机会免费帮人修琴。
因为音律方面不专业,为了掌握古琴音质的奥秘,黄德义用了最笨的方法:每次大师试琴评论音质的好坏,他就死记硬背优质的音质,然后在不同木质上架上琴弓反复试弹,辨听不同的音效。他总能在与专业演奏者交流中发现和改进问题。
历经三年的时间,由于用料讲究,手艺精湛,他做的第一张琴试音之时,得到了圈里人的一致好评,大家都说他那张琴像是古物,不像是现代人做出的东西,还有外地人慕名到安庆上门拜访。
结交有缘人聆听岁月之声
黄德义说,好东西要经过时间打磨,就像是他的手艺,对得起时间,也要对得起自己。古法斫琴,选材要用老料,接下来刮灰胎更是漫长的等待。制琴,量不在多,而在精。斫琴目前算是入了门,依然不尽如人意。
黄德义随手拿起完成槽腹的半成品,放在耳边轻敲辨听音色。“只有每一步都到位,才能保证木材不变形、保证标准音。”黄德义说,每块木材的薄厚、音色不一样,如何找到标准音,完全依靠斫琴师自己的感悟。
“斫琴给予我的,是钱换不来的东西。做琴过程也是修行的过程。古琴制作成本无法衡量,只能以琴结缘有缘人。斫琴人不是简单的匠人,而要读取琴背后的文化内涵,将之融于制作工序中,这种情怀才可以透过琴传递给弹琴人,听乐的人也能读到。离琴近了,离名利就远了。”黄德义说。
黄德义自称手工艺人,“手艺人不光要有手艺,还要守得住技艺,寻到合适的人传承下去。”所以平日里除了斫琴,黄德义还去大中小学教孩子学剪纸和雪木画。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,要传承下去,如果培养十个能有一个成才,也算是功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