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春节,今年45岁,生于农历正月初一,故得此名,他的人也像名字一样,喜庆、热闹,讨人喜欢。1994年5月1日,王春节因乘坐的三轮车翻车,造成高位截瘫,胸部以下完全没有知觉,从此只能卧床,但他不愿苟且地活着,始终在寻找有尊严的活法。他自学电脑操作,通过网络赚钱养活自己;他不愿接受募捐,只希望能找份稳定工作,享受自食其力的生活。他说,终极目标是捐献眼角膜和遗体,以此实现生命最大的价值。如此,也算不虚此生!
病床上的王春节
初识王春节,他始终将笑容挂在脸上
王春节家住岳西县五河镇五河村河州组。3月22日,记者来到他家时,他正躺在床上操作电脑。见有人来访,他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身体,满脸笑容打招呼,让家人准备茶水。
坐定后记者打量起王春节的生活环境。他的活动范围不过是床头里外边,里边是他的“工作区域”,放着电脑和键盘,最常用到的鼠标放在被子里;床头外边算“生活区域”,小桌上放着他的药、刷牙杯和牙刷,还有插着软管的一玻璃杯浓茶,以及唯一的装饰——两棵长势喜人的洋葱。“他抵抗力差,放两棵洋葱杀杀菌。”保姆王兰花告诉记者。
房间里还放着轮椅,但王春节说,他基本用不上。除了生病去医院,其它时间从未出过门。“坐不了轮椅,一坐上去就大汗淋漓,毕竟20多年都没坐起来过。”他的世界除了床对面的窗户,就是虚拟网络。“我正在帮一个软件挂机,一天能有几十元收入。”王春节说,他用电脑工作,能赚点伙食费、网费,人也觉得充实。
他操作电脑比常人更艰辛,胸部以上虽有知觉,但手不灵活,左手不能伸直,始终握着拳头,右手食指不能弯曲,手指也没力气,主要靠右手大拇指操作鼠标,打字用软键盘。操作手机稍好些,可以躺着把手机拉环挂在左手大拇指上,刚好可以用不能弯曲的右手食指在手机上划拉打字,速度不比常人慢。
王春节声音洪亮,语调轻快,常带笑容,他的乐观开朗很打动人。“他总以开心的一面示人,跟他待在一起挺开心。”王兰花说,她家在隔壁镇,以前在外打工,前年回家在微信上认识了王春节,得知他的经历后,觉得他了不起,提出来照料他。他性格开朗,朋友多,每次住院跟医生、护士及病友都处得非常好,还常劝慰残疾朋友,“其实他活得不容易,总在夜里叹气。”
卧床24年,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晓
开始接触电脑时,王春节喜欢写些打油诗,他曾形容自己的不幸就像被判了“无期刑”。1994年,王春节21岁,初出校门的他满腔抱负,谁料一场横祸让连他站起来都不可能。那年5月1日,他乘坐的三轮车翻车造成他颈椎3、4、5节骨折,高位截瘫,胸部以下完全没知觉。家里经济条件差,没能做康复,以至于现在他的左手再也打不开,右手也不够灵活,连一杯水都无法拿起来。
从此他就被困在床上,一躺就是24年,小便是膀胱造瘘的,大便从不知晓,只有浑身出汗,才知道是大便了,排便每次都要靠父亲抠,因此他不敢多吃。除了生活不能自理,他还饱受并发症折磨,曾因膀胱结石在医院住了七十天,去年也住院三次。他把住院称作是“旅行”,只有这时才能出门看看。
“其实我是为家人活着。”王春节说,家人不但给了他重生机会,而且对他百般呵护。尤其是母亲对他照顾无微不至,直到母亲生病,家里才请了保姆。老母亲得了老年痴呆症,病了3年,去年去世了。
“他老娘生病后,跟他住一屋,老娘吃的药都是他准备的,他手没力气,自己吃饭都困难,还常给她喂饭;老娘晚上不睡觉,要拉着他出去玩,他耐心哄着……”王兰花说,王春节对母亲很孝顺,看得她心酸又佩服。
如今,哥哥姐姐都在外面安了家,王春节跟86岁的父亲住在一起。父亲身体不好,常年要吃药,最近有点感冒、咳嗽,让他很担心。
网上赚钱,享受自食其力的快乐
对于过往的辛酸,王春节并没有谈太多,他更愿意聊聊自己网赚的事。能在网上赚钱养活自己,对他来说是一件特别自豪的事。
“自从卧床后,我就与世隔绝了。虽然过着饭来张口、衣来伸手的日子,但躺了十几年后,越来越不想说话,只觉得脑子锈了,人也是呆滞的,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,开始有了寻短见的想法。”王春节说,2009年,姐姐送给他一台笔记本电脑,虽然自学电脑的过程很痛苦,但上网后,他才觉得重新跟世界联系上了,又活了过来。
“开始一年只是瞎玩,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接触到了网上挣钱,慢慢就开始往里钻。第一笔钱是接了个回访电话,赚了1.5元。后来做游戏代练,最高的时候一天挣过两百元。”王春节说,他每天在网络中寻觅挣钱的机会,去接任务、做任务,与人接洽、联系、沟通,讨价还价,这样真实的生活,使他卧床十几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了活着的意义。
“拿到第一笔钱时,开心坏了。”回想起当年的情景,王春节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。2010年下半年,父亲帮他取出了他挣的第一笔钱,有5000多元,真正见到现金,他特别激动,笑得合不拢嘴了。邻居也终于相信,他在网上能挣到钱。他没舍得给自己买东西,倒是花1000多元给亲人们买了礼物。他说:“我此生已无法行走,我的人生是依靠亲人而行的,所以我给他们买的都是鞋子。”
自从可以自己挣钱了,王春节变得更自信了,脸上的笑容也更多了,再没有了轻生的想法。他可以在网上支付电话费、网费,父亲再不用辛苦去跑营业厅;他还能给亲人买礼物作为回报,带残疾朋友一起挣钱……这些都让他感受到了自己活着的价值。他每天就像上班一样,早上七八点准时打开电脑,一直到晚上七八点才休息。他知道自己身体残疾严重,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。哥哥姐姐心疼他,不让他做这个,但他不怕辛苦,因为他只能用鼠标去追寻自己的梦想。
未来路漫漫,希望能够找一份稳定工作
虽然当初接触网络并赚钱并非迫于生计,但王春节却很享受如今这样自食其力的生活,而且,随着母亲的去世和父亲的年老,他把养家的担子慢慢扛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在网上挣钱并不容易,且不说手酸、眼睛涩,王春节还有过被骗的经历,“那时候实在没有经验,不知道那是虚拟单,好在只是被骗去了99块钱。”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,王春节也终于练就了“火眼金睛”,已经基本能识别网上的骗局。但网赚并不稳定,“前几年一年能赚个两万元,去年就不行,只赚了一万元。”王春节开始为以后发愁。
“我现在是用父亲的退休工资支付保姆的费用,父亲每月工资2300元,请保姆每月要2000元,我每月的护理用品和消炎药还得花五六百元,假如哪天父亲走了,我该怎么生活?哥哥姐姐们虽然会尽力照顾我,短时间还行,但长时间我会承受不住他们的恩惠,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下会感觉生不如死的。”王春节说,他还是希望能自食其力,想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,在家能做的、自己能胜任的就可以,他有的是时间,而且不怕辛苦。
了解到王春节的经历后,不少人想给他搞募捐,但都被他婉言拒绝了,他连别人通过微信发来的小红包都不愿接受,有时就算点击了,他也会再加点发回去。他说,收了之后就有种无形的压力,感觉自己跟乞丐差不多,他想要有尊严地活着。
“身体虽然已经不由我控制了,但我不会服输的,我可以和命运抗争,在自己现有的状况下活到最好。”王春节对记者说,既然活着,就要把生命的价值发挥到最大。他的终极目标是捐献自己的眼角膜和遗体,让尚有用的器官能在别人身上体现不一样的价值,这样一来,他自己的生命也能因此得到延续。2004年的时候他就有了这样的想法,现在仍无比坚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