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宏兰和她的800个“老小孩”

2014-3-24 14:08:23 安庆热线来源:安庆新闻网浏览次【大中小】【打印】【关闭】

王宏兰一边为老人梳头，一边哄老人开心。

　　3月17日，记者来到集贤南路星光老年之家，从2005年起，王宏兰老人就在这里服侍老人，十年过去了，她带过的老人有800名左右，其中在这儿去世的老人有200多名，这里有关于衰老、关于死亡的一些事情。

　　每个人都会老，无论他过去是做什么的、做了什么的，老了就都是弱势群体，需要我们的爱心……

　　从集贤南路入巷道，到星光老年之家，一道铁门拦住，门上挂着两床毛毯，用以挡风。我们使劲拍门，工作人员拿钥匙开门，进入后立即锁门。房屋成四合式，中心院落很小，没有绿化也没有娱乐设施，楼上楼下两层共11个房间，住着42个老人，基本上都是生活无法自理，其中35个为智障老人。

　　记者来到时，几位老人正在晒太阳，一位行动不便、智力障碍的老人夹杂在工作人员中来回晃荡，工作人员怕她摔倒，便拉她到椅子上坐下，老人便哭开了，一边哭一边喊：“老王、老王，她欺负我。”王宏兰便跑出来了，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哄她：“不哭了，不哭了，姐姐欺负你了是吧，我打姐姐!”便伸手拍了拍工作人员，又哄道：“已经打姐姐了。”那老人像孩子一样伏在王宏兰怀里，慢慢安静下来。这些老人像孩子一样，要哄着，疼着，偶尔也还要批评，譬如50岁的唐军，是一位五保老人，同时也是癫痫患者，他十分黏王宏兰，她拿杯子的时候他就上去拧开盖子，她扫地的时候他便去拿簸箕，王宏兰说：“这是好的时候，癫痫发作时，脾气就十分暴躁。”

　　“老人像孩子，但却比孩子难带得多。”王宏兰说，“因为孩子带着带着就大了，可是老人呢，是越来越衰弱，越来越不能自理。”

　　说到难带，眼前这位91岁的郑奶奶就是，她是一名退休老师，喜欢时时刻刻都有工作人员陪着她，和她聊天，一不关注她就会吵闹、骂人、砸东西。王宏兰介绍：“譬如我们早饭吃米饭，她非要吃面，给她煮面后她又不吃，甚至把碗给砸了，她之所以这样做，就是希望我多关注她，摸着老人的脾气了，相处起来就容易。”

　　王宏兰记忆里有一位余爷爷，眼睛看不见，五六年前来到这里，住进来之后整天吵闹，拿拐杖到处挥舞，不让别人住他房间。他儿子在外地做生意，常年不在家，把老人送来的时候，告诉王宏兰，老人和家里所有人都处不好，至于老爷子性格坏到什么程度，他儿子说了一个故事，他说：“老爷子早年蹲过牢，那时候我还小，捡柴卖攒了三块钱还有一点粮票，揣着钱去牢里看他，结果他不仅拿了钱还拿走所有的粮票，从来不过问家里怎么生活，老了依旧如此。”老爷子送来后，他便再也没来过。

　　“无论他过去是做什么的，做了什么，老了成这样子，就都是弱势群体，他脾气是差，但比其他老人更可怜，至少别的老人会有子女、家属来看望。”王宏兰说，“我们会多照顾他一些，比如他要吃什么我们就尽可能地满足他，多对他嘘寒问暖。但是坏脾气就不能纵容，也会批评他。”时间长了，谁对他好他自己也知道，暴脾气慢慢变成依赖感了，去年下半年的一天下午两三点钟，老人在这里去世，没来得及见一眼当晚赶回来的孩子。

　　后来老爷子的孩子给王宏兰送来了一块“大爱无疆”的匾额，“2005年作为一名下岗职工来这儿的时候，纯粹是为了生存。”王宏兰笑着说，“时间长了，就相处出感情，平常请个假或者休息什么的总是放不下他们，我不敢说我对这里的每一位老人有多孝敬，毕竟他们不是我的父母亲人，但是真的需要有爱心。”

　　他们就在我身边死去，睡觉时，吃饭时，晒太阳时，但他们都很安详……

　　十年来，王宏兰眼看着一个又一个老人在自己身边去世，“每年至少有20多个吧，十年下来至少有200多个老人在这里去世了。”王宏兰说，但是他们去世时都很安详。

　　“第一次遇到老人去世很紧张。”王宏兰说，“第一年的时候一位老人头天上午10点多钟送来，夜里便去世了，当时没有处理过，急急忙忙地把家属喊来了。后来这种情况遇到的多了起来，老人就在我身边去世，有时候是躺在床上的时候，看着我进来深深地望我一下就闭眼了;有的是在喂饭的时候，咽下最后一口饭，便闭上眼。”王宏兰说，“那种感觉就像是吃饱了，得休息了，很放松，很安详。”

　　这里的老人大部分生活不能自理，王宏兰说：“大小便都在身上;有的老人全身瘫痪，在床上一躺好几年送来的，皮肤都烂了;有的则瘦得皮包骨头，蜷成一小团了。”譬如有一位常年卧床的老人，每次都是工作人员趁天气好的时候打一大盆热水，用很大很大的盆，然后把老人抱进盆里洗一遍，“老人不会动，就那样小小一团身体漂在盆里。”王宏兰说。

　　“老人去世的时候，几年没伸展开的瑟缩的手脚都平平展展地伸开了，并且穿上了干干净净、簇新簇新的衣服，他们的脸上几乎没有痛苦的表情。”王宏兰说，去世的那一瞬间和她所认识的老人的所有时刻都不同，那么温和、那么安详，“那么一瞬间，我真的相信他们是离开这个世界进入天堂了。”

　　“那老人们看着自己的伙伴一个一个去世，会不会很难过?”记者问。王宏兰摇摇头说：“他们大部分是智力障碍者，并不关注身边的伙伴，但是有的老人会有感觉。”譬如，89岁的吴奶奶，看到对床的老人离世，王宏兰为老人穿衣打扮时，她便哭着拉住王宏兰说：“到时候你们也要这样待我。”

　　“那时候，特别心酸的同时，也觉得老人离不开自己。”十年来，王宏兰几乎没有休息过，包括春节都是陪老人一起度过，她说：“最多只能请得动半天假，一方面是这些老人离不了人，另一方面，随时都可能有老人去世，得处理后事。”王宏兰家就住在附近，偶尔晚上会回家住一晚，但是十年来她电动车从来不放进车库里而只放楼下。她说：“我怕半夜出事，车库不好叫开，耽误事儿。”

　　我们缺房子、缺设施、缺员工，我自己也该退休了……

　　老年之家确实很旧，走廊上、屋角里堆满了破损的老式家具，房屋装修也很旧，进入一楼最大的一间房，王宏兰介绍：“这是租下来的门面房，这一间将近20平米，住了8个老奶奶。”记者看到，房屋内除了过道和一些家具外，床和床几乎是挨着的。楼上的房间大约是六七平米一间，每间住3个老人，所以整个老年之家虽然只有11个房间，但却住着42个老人，从40多岁到94岁不等。

　　“我们空间太小，现有的房子还是十年前的，很旧，也没有健身、娱乐设施;人员也不够，我自己也61岁了，但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替我。”王宏兰说。

　　除了老人，还有13个职工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员工，但是有自己走的，也有被辞退的，人手比较紧张。再说王宏兰自己，今年已经61岁，本是该回家养老的年纪了，却仍在伺候着别的老人，她说：“我在这时间长，比较了解老人的性格，老人也很依赖我，但是我不可能一直这么照顾他们的。”

　　记者离开时，米饭和着蔬菜已煮好，榨汁机将打碎成糊状，再分到各个碗中，王宏兰和工作人员端着碗，一勺一勺舀起米糊，放到自己口边吹着，再一口一口喂到老人们的口中。

作者：江露露许杰才

[责任编辑：不详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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